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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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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非常好,我很願意在此與您討論。”他梳著一絲不茍的發型,整套藏青色的西裝,從頭到腳挑不出慌亂的破綻來。皮鞋下開始愈合的骨縫隱隱作痛。王雨旗在臺下凝視著他的雙眼,看見他眼裏跳動的火焰,像無聲的暗湧。

“首先,對於在學生會展開的工作,我必須承認還有很多遺憾,之前對同學們做出的承諾因為各種原因還沒來得及一一實現,在此我表示抱歉。”

主持人與老師交換了個眼色,恢覆直播。鏡頭齊刷刷對準了汪賀西。

“我對於大麻的態度與本次選舉無關,並且,本人相信清者自清,有興趣的同學只要稍做功課就能搜索到我對於國家違禁品的一貫言論,在此我不多贅述。有關您提到的校園安全問題,這其實是一個很空泛的問題,犯罪率的提升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原因,本質上是個社會問題。本校近兩年的事故率橫向比較下來其實是偏低的,這位同學覺得校園不安全是一種主觀感受,就從媒體角度來說,一旦發現吸引眼球新聞就會樂此不疲,同時間集中報道,給大眾一種世界極端不安全的錯覺。我強調的原則是拿證據說話,將事實和真相弄清楚。學生會關心每一件安全事件,並一直在做出應對措施。”

“據我所知其他學校的學生貸款是畢業後兩年之內免利息,但是我曾經許諾,本校同學畢業四年內學貸免息,這項政策以及運行一年有餘,我不會對此做出任何改變。對於無法獲得幫助的優秀貧困生,我願意做出承諾,當選執委會主席後,用我大學期間兼職、投資賺來的錢款作為愛心基金,全部捐助給需要幫助的同學。實際上,我正在調整學生會財政預算用以補貼各類社團活動,以及優秀項目獎勵。”

一聽到錢,底下人激動了,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人吼了聲:“多少錢?”

“二十萬。”

“哇……”這是有史以來第一位願意自掏腰包給貧困學生捐款的候選人,群眾們瞬間沸騰了,開始討論起獎金和補貼,似乎已經將汪賀西的對手拋之腦後。

“這位同學,我非常仰慕你的智慧和勇氣。如果我當選,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副手,幫助學生會解決各種棘手問題,幫助我為性少數群體爭取權利。”汪賀西鎮定地站在聚光燈下,居高臨下地朝王雨旗微笑。他知道在這個人的幫助下,這場選舉無疑成了他的個人秀。王雨旗咬緊後牙槽,狠狠盯著張口便是一堆話術的汪賀西,他體內的腎上腺素又湧了上來,刺激得他渾身發抖,頭疼欲裂。他狠狠咬著牙,反覆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雨旗!”小胡一行人趕到禮堂的時候,只看到自己弱不禁風的朋友只身一人站在群眾的另一邊,拼命睜大了眼睛,眼中盛滿閃爍的淚光。

王雨旗婉拒了朋友的陪伴,獨自回了寢室。

寢室裏空空蕩蕩,所有人都去上課了,室友的電腦屏幕還一閃一閃發著光,王雨旗掃了一眼,界面停留在方才的大選直播上。“啊……”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將雙手掩上面孔。這回是真的在全校面前醜態畢露了,他甚至不敢看一眼手機。

為什麽會這樣……他拉開椅子後連坐正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倒在了書桌上。紅潮從耳朵開始一路蔓延,燒過臉龐,脖子,直至整個身體。被憤怒沖昏的頭腦令自己的思想成了身體最骯臟的秘密,王雨旗此刻被洶湧的羞恥感包圍,恨不得立刻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為什麽會這樣……”他緊閉眼睛再次呻吟出聲,一遍遍回憶自己在禮堂做的舉動,每個細節都成為他消失的最好理由。眼淚從指縫中流出,他應該早聽朋友們的勸就這麽算了,熱血漫畫中一擊得勝萬眾矚目的少年只活在別人的書中,他這蠢笨沖動的靈魂又能做的了什麽呢?王雨旗哭得蜷起了身子,緊緊捂住面龐。原來他的一言一行都讓人厭惡,自己並沒有纖細的感情,也沒有妙趣橫生的幽默,他不過是不追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罷了。

陽光倦倦地照在他的身上,在斑駁的墻壁上投射出青年不住顫抖的身影。

許是哭得過了頭,王雨旗此時腦子呈現出類似缺氧的癥狀,昏昏沈沈,思維遲鈍。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墻上那個變了形的影子,盯著它瞧了半天。這粗糲的剪影逐漸變幻著形態,時而怒發沖冠,時而萎靡不振,他想,呵,上帝給了他一顆醜角獨有的孤獨的心靈,他甚至比卡西莫多更醜陋一些。

也不知什麽時候,雲朵悄然飄了來,逐漸遮擋住了影子。王雨旗偏過頭去,他那大腦袋又在墻面上露了出來。“讓我靜靜吧。”他嘟囔著擦拭起臉上的淚水,換了個位置靠在桌邊,這樣他就能離烏雲的陰影遠遠的。疲憊的大腦影響了他的視覺,他看到可憐的自己縮在墻邊玩著布娃娃,給娃娃穿衣服,穿了脫,脫了穿,而其他人不屈不撓地跟在後頭阻撓他小小的幸福。他不停挪動著位置,影子的活動範圍也越來越小,直到他退到墻角,毫不起眼,但是格外安全。王雨旗拿著心愛之物在牢籠裏繼續編織者自己的幸福,他用甜蜜的幻覺創造了另一個世界。

突然,一陣清風吹來,拂過他的雙臂。

雲的影子迅速占領整個墻面,而風抓住他的痕跡和自己在禮堂被人拉住的感覺一模一樣。他一嚇,睜大眼睛驚恐地望向窗外,這道雲就這麽輕易地抹平了所有光影,一個人偏安一隅的幸福就這麽在頃刻間被剝奪,而窗外竟一切如常。王雨旗徹底清醒了過來,將註意力集中回自己真實的身體上,纖細的手臂有被抓握的紅痕,那是自己精神被送入進集中營的罪證。

他慌亂地擦幹凈了面龐上最後一滴淚,逐漸恢覆平靜。“我這哭哭啼啼的又有什麽用呢?錯的難道全是我麽?”王雨旗打開電腦開始搜索選舉相關信息,意外的是,整個校園網竟然沒有一條討論,似乎觸動一些敏感詞的發言都被屏蔽或刪除了。他嘗試著發了一條,果不其然被提示無法發送。“媽的。”他合上電腦不知所措地坐在那裏。雲朵又飄走了,墻壁上再次清晰地顯著他影子輪廓,有些孤零零。王雨旗盯著墻壁,漸漸生出了些憤怒來。他走去窗前,一把將窗簾拉了起來:“只有弱者安心地躲在牢籠裏!”市民們循規蹈矩地躲在藩籬中搭建自己的伊甸園,並欺騙自己偉大的……各種什麽主義正在到來,不不不,他才不會。

王雨旗拿起手機,對同伴們發了消息:“我還去給精壯小夥子送溫暖!”然後離開寢室,再次朝汪賀西的教室走去。如果他是一個身心疲憊的中年人,那或許可能“算了”,並給自己裝點上各種漂亮華麗的借口,諸如“高情商”、“生存智慧”、“成熟表現”之類。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去想,事實上已經有了民間哲學家幫忙創造了這些惡毒的詞匯,戕害著失意人的心靈。他們與殺人無異,而王雨旗呢,難道因為一次失敗的挑戰而鉆入舒適圈中開始慢性自殺麽?這一次他沒有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他覺得自己做了正義之事,替全校師生實踐了無人敢實踐的言論自由,他有什麽可感到羞恥的呢?羞恥的應該是汪賀西罷!

下課鈴聲再次準時響起,教室裏湧出一波又一波的人,纖細的靈魂與腐爛了的行屍走肉混將在一起,沒人可以分辨。王雨旗焦急地盯著那狹窄的門。

“你找汪賀西麽?”

“是的。”

“他沒來上課。”

“哦……”

“你可以去他寢室看看,穿過花園。”同學給他指了個方向,“那幢樓。”

“好的,謝謝。”

他轉身朝著宿舍樓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最後又情不自禁地跑了起來。王雨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容易急躁,但凡是心中所想,身體就一定誠實地執行,比如現在,他滿心就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找到汪賀西,那沒有什麽會是阻礙,堅硬的石板路也好,密集的人群也好,可笑的娘娘腔的奔跑姿態也好。這是他最痛恨自己的地方,也是他所驕傲的地方。

他每一次奔跑的時候,都像是在深淵邊緣虎口逃生的歷險。

“餵。”

“啊!”王雨旗措手不及被拉住,他嚇得滿臉慘白朝身後望去,“汪賀西?!你拉我做什麽?”

“難道你還想再撞我第三次麽?”汪賀西站在學校花園的小徑旁,逆著光,高大的身影將所有的雲朵遮擋在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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